无数个夜里,瑞总是瞪着天花板做人,直到天光.
很难捱的.
他喜欢的女子,在阳光明媚的早上,为他做丰盛的早餐.亲手理正他的领带,目送他下楼
,在阳台上朝他微笑,挥手.
暖风吹送的傍晚,他回家发现,房子是空的.
她带走她的全部行李.
她走了.
甚至吝啬留下只言片语,甚至没有告诉他为什么.
她完全不理会他的七情六欲,电话也没一个.就走了.
不解释,不交代.真洒脱,据说做大事的人都是这样子的.
瑞的心,也被掏空了.
现在,静的名字对他来说,简直是毒药.
无论何时何地,只要他听见这个字眼,就会发抖.
心就会一直往下沉.
公司部长见瑞状态不好,便建议他休假.
他更加无所事事.
是的,他什么都做不了.
白天眨眼的瞬间里,夜晚呼吸的气息里,都写满他想念她的讯息.
无限的尽头不是爱,爱是有限的.止与背叛和不终.
是怎么样开始的呢?
瑞每天上班都要经过一座天桥.地铁站在公司的街对面.
每天上下班时都会看见一个瘸了一只脚的年轻女子伏卧在天桥的过道里.
脸脏脏的,象路边的流浪的小猫.身上的衣服旧不不能再旧,眼神清澈而无辜.
看样子好些时候没有洗澡.
在斜放着拐杖的旁边,是个小小的铝盆.
里面稀稀拉拉的装些散钱.
每次看见她,瑞的心都会猛地一紧.
身不由己的路过她身边时,慢下脚步.
女孩子无辜而不幸的眼神,象闪电一样击中他.
他总是默不做声地朝小铝盆里扔下一张钞票.有时十元,有时二十.
只是这样做,心里会舒服点.
渐渐,成了习惯.
那女孩子看见他,眼底眉梢仿佛有三分笑容.
温暖的,湿润的笑容.
这笑容使瑞分外满足.
他觉得自己在做善事.良心好过,夜里会睡的很香.
回到家,扭开小小的无线电.
调拨到固定的波段.
是瑞最喜欢的晚间夜话节目.
女主持的声音很好听.
有点哑,可是很温柔.听了心里会有种安定的感觉漫上来.
无非是一些痴男怨女的爱恨情愁的故事.
都市人需要发泄和安慰.
每个人都活的很累.
女主持有个细致美好的名字,她叫舞.
手舞足蹈的舞.
漫天飞舞的舞.
瑞习惯听着她的声音入眠.
舞的声音,陪他度过一个又一个寂寞的夜晚,无论有没有星星.
瑞生病了.孤零零的四面墙.
烧的很厉害.
可是连下楼买药的力气都没有.
想喝口水,可是一动就浑身难受,站起来满眼睛都是金色的小星星.
生病是很可怕的事情,它可以使你萎靡,失去意志,没有思想,或者胡思乱想.
最终崩溃的倒下去.
死捱活捱地撑了过去.
第三天上班时,还是脸色苍白.
人活在世界上好象就是为了三餐一宿.
哎,社会就是这样进步的吗?
可是男人自古华山一条路,别无选择.
瑞摇摇头,苦笑.
下了车,照例要过天桥.
蓦地看见了那个有腿疾的女孩子.
她冲他微笑.
你两天没出现了.她突然冲他说.
不知怎地,瑞只觉得眼涩鼻酸.这世界上竟然还有人惦记他?
所有的委屈都似按奈不住,都要自动倾囊而出一般.
忍了忍,又把眼泪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呵,我生病了.现在好了.说罢,瑞还从口袋里套出钱包,可是没有散钱.连五块两块的
都没有.
上班时间马上到了.
瑞急急抽出一张一百元面值的钞票.轻轻放在女孩面前的铝盆里.
然后,转身离去.
下班的时候,瑞看见早上在天桥的那个女孩正站在他公司的门口.
好象是在等他.
看见他拎着公事包,领带松懈,一副疲惫不堪的模样.
女孩迎上来.
一瘸一拐地.
走路很是辛苦.
走近他,不动.
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来找我的吗?还是瑞先开的口.
恩.她用力地点点头.
什么事?
我想提醒你别忘记吃药.喏,这是我买给你.听药店的老板说,这药效果很好.
女孩站在瑞的面前,脸色有点潮红,一点是走路很吃力吧.
瑞呆了十秒钟.
眼里隐隐有泪花.
可是他不敢哭,也不能哭,在大庭广众,他觉得一个男人哭,不管是为了什么,都是不体
面的.
瑞接过她的药,顺势握住她的手.
她突然抖了抖.
你是第一个拉我手的人.你是个好人.真的.女孩低下头去.
那多好.瑞淡定的.
他想象的到,这女孩成长中一定吃过很多苦.受过很多挫折和不公正的待遇.
她是个缺少温暖的女孩.
瑞带她去阳光下喝咖啡.
仿佛遇见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谁和谁,谁是谁,已经不重要.只需要这样一个午后,有些慵懒的阳光,和一丝清爽的风
,两个人在露天里喝咖啡,看人来人往,车水马龙.
他们交换了姓名.
交换了眼神,交换了信任.
静双手贴在咖啡杯子的杯身上,感触的说,这是我第一次喝咖啡.
瑞还是微笑.
他是个很喜欢笑的男人.安静,内敛,不爱说话.
街两边的槐花已经在风中凋落成一种沦落的美.花瓣细细碎碎的,随风而逝,再也找不回
来.
我可以知道你的腿怎么了吗?瑞小心地试探.
没什么.小儿麻痹.静轻描淡写.好象习惯被人问及.
哦.瑞沉思.
医生说不是不可以医治的.但是要好多好多的钱,静转着杯子.我没有钱,所以出来讨钱
.
我只想攒够钱,就去手术,和其他女孩一样,可以正常的走路.
瑞轻轻叹息.
声音很细微,可是还是被静听到了.
没关系.她反过来安慰他.
手术要多少钱?瑞问.
至少十几万吧.静的表情马上暗淡下去.
那你住在哪里?
到处.有时天桥下,有时火车站.有时公园的石凳.我是苦出来的,哪里都可以住,身子
不衿贵.
瑞闭上眼睛.
就是这样的贫苦日脆弱的女孩,竟然细心地为自己买药.
她的钱,一分一毛都有用.
他开始相信这个世界是有人情味的了.
半夜.爬起来扭开无线电.
舞的声音在空气里飘来荡去.
音乐的背景是瑞最喜欢的一首老歌《其实你不懂我的心》.
你说我象云,琢磨不定,其实,你不懂我的心你说我象梦,忽远又忽近,其实,你不懂我
的心……
怕自己不能负担对你的真情所以不敢靠你太近你说要远行暗地里伤心不让你看见哭泣的眼
睛……
在这样的季节里,某个街头,某个转角,然后遇见某个人.把你的手放在爱情里.
无线电里传来舞轻柔而有点哑的声音,象窗外老槐树上的串串白色细碎浓郁的花儿,干净
,剔透.
瑞倒了白开水,服药.
手指摆弄着药盒.
静的影子在瑞的脑海里不停的盘旋.
她转啊转,转的瑞的心好乱.
还有多少爱情,可以让我们相信?
生命之外,还有多少偶然?
是否手指中穿过的光线多了,手就会长茧?
是否心怀里走过的影子多了,心也会长茧?
舞继续缓慢的向午夜里睡不着的游混的人们发出问号.
瑞抓起外衣.
直奔下楼.
他速度飞快,不给自己时间考虑,怕后悔︀.
静果然在天桥下.
熟睡的脸上写满天真和不设防.
身上裹着床脏兮兮的棉被.
头发乱糟糟的.
睫毛不安地闪动.
闪的瑞的心好疼.
他伸手去摸静的脸.
静一骇,醒了过来.
看见是瑞,才吁出一口气.
好象没有意外的表情.
呵,就知道是你.静说.
呵,是我.小丫头.
你怎么不回家去睡觉?瑞问.
我没有家.静倔强地.
胡说,我们每个人都是爹妈生的.
我妈早就死了.我爸动不动就打我.嫌我拖累了他.还把我辛苦要来的钱拿去喝酒.
喝完就打我.
我怕见到他.我怕.我情愿露宿街头.我不要回家,我没有家.
静突然大哭起来.
竟然那么地刺心.
瑞也不哄她,任由她靠在自己的肩膀上大哭特哭.
哭,也许是这个孩子最好的发泄方式了吧.
你找我干嘛?静哭够了.用袖子擦干净鼻涕眼泪.
我想,我可以帮助你.你愿意吗?
静张大了眼睛.好象听不懂瑞的话.
丫头,暂时搬到我那里去吧.我不是坏人.请相信我.我只想帮你治好你的腿.
为什么?我们非亲非故.
不知道,瑞的眼神飘忽起来.我觉得好象是我上辈子欠你的吧.
更意外的是,静洗澡以后,头发浓密,肌肤雪白.
眼睛漆黑而明亮,象不经世事的小朋友.
在瑞的印象里,只有小朋友才会有这样纯净的眼眸.
除却腿疾,静当真是个不折不扣的美女.
第一次见静从浴室里走出来,瑞简直惊为天人.
静很能干.
真的,腿不方便,还跪在地板上,擦拭的铮亮.
瑞心疼她.
她说,没关系,这里好象是她自己的家.她喜欢打扫房间.
阳台上瑞疏于管理的花花草草,经过静的打理,焕然一新.
只教了一次,静就可以煮出瑞喜欢的口味的咖啡.
冰箱里永远有新鲜的水果和矿泉水.
每天晚上下班,一进门,就闻见满屋子的饭菜的香.
以前,这不过是个房子,现在,瑞有了家的感觉.
什么是家?
就是早上让人舍不得走,晚上急急往回赶的地方.
公司里勾心斗角的事情太烦了,只有家,才是最温暖最安心的圣地.
不管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回家看见静单纯美好的笑容,就全部烟消云散了.
瑞开始戒烟.实在忍不住,就买很便宜的红梅.要知道,他从前是除醇555以外什么牌子都不吸的主儿.
以前喜欢洗桑拿,泡酒吧,现在全部告一段落.
一季只买一件外套.
袜子也不再象从前脏了就扔掉.
所有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攒钱.
他答应过静,他要带她去治好她的腿.
他心甘情愿.从来不觉得苦.
只要静好起来,他就好了.
她就一切都好.
他突然发现,长到这样大,才有了活着的动力和目标.
在他的记事本上,他写下这样的语句.
IN MY MIND,YOU ARE THE POWER,YOU ARE THE LIGHT,YOU ARE THE LIFE,YOU ARE E
VERYTHING.
瑞每天晚上睡觉之前,都要和静说晚安.
即使是在外地出差,也千里迢迢地摇来电话,哪怕只说一声晚安.
就是这样日久生情的吧.
不被需要的人,才是真寂寞的人.
瑞和静彼此需要.
所以,他们不寂寞.
瑞还是一如既往喜欢听舞的夜间节目.
那些抒情而触动人心弦的老歌,总是在夜里流泻出忧伤,浅蓝色的淡淡的忧伤.
女人这一生一环扣着一环,总是在为容颜和爱情这两件事担心.
女人真的不能冒险,而男人是女人最大的危险.
舞衬着老歌的意境,娓娓叙来平常事.
瑞暗笑,女人何尝不是男人最致命的危险?
我们都是性情中人,不到最后,都不要轻言放弃.是谁给了我们这样一份安静的坚持呢?
舞在无线电里轻声的问.
谁能告诉相爱过的人,要有什么样的勇气,才可以在以后几十年的岁月里,念念不忘?
如果爱情最终是分手,那分手何尝不也是一种缘分?
没有人知道答案.
瑞象所有恋爱中的男人一样,因静憔悴,因静开心,并且不觉得累.
一年差不多将过去了.
瑞和静岁月无惊.
终于,在静生日的时候,瑞悄悄地在舞主持节目的时段,为静点播了《其实你不懂我的心》.
静听着听着,先是惊喜的一笑,然后眼泪疯了似的滚落下来.
大滴大滴的.
吻时是烟火,吻后是寂寞.
瑞拿出存折,看着上面的数字微笑.
静,等我做完这单CASE,我们就去北京.去最好的医院.
北京不行,就去上海.
上海不行,就去外国.
我一定要治好你的腿.
当你可以好好走路时,我要你做我的新娘.
那如果做不好呢.静问.
不试怎么知道行不行?我一定要尽力.
那我做好了不要你了呢?静问他.
如果,如果真的那样,那我也认了.瑞没有犹豫.
如果做不好呢.做的很失败,比现在还跛呢?静又问他.
那我也照样要娶你.我要一辈子照顾你.不给你受半点委屈.瑞目光坚定.
静的手指尖没有螺纹.
传说中这样的女子总是抓不住东西.
静有时会很伤感.
手掌中的三条线直直很清晰的延伸着.有一些不可知的明天的暗示.
手心中有一颗微红的痣.不知道代表什么.
在静自己看来,好象一颗前世的朱砂.一定有某个男人把他最疼的一滴血留在她手心上.
一温热,静就能感受到他的流动.
是谁?
前世的那个男人是瑞吗?
是吗?
静按弄着手心中不为瑞所知的朱砂痣.
瑞,从来没有人象你待我这样好.
要一个人对另外一个人这样这样的好,是很难的.我知道.
静再次哭起来.很放肆的哭.
瑞握住她的手,紧紧,不说话,看着她哭.
哭累了.
静把头窝在瑞的胸前,睡过去了.
相处这样久以来,瑞还是第一次和静这样近距离的接触.
他爱她不假,但他尊重她才是真.
他轻轻地在静湿湿地睫毛上印下一吻.
然后,开心地象个孩子似的.
可是.
可是.可是静突然消失了.
好象蒸发了一样,好象她从来没有出现过在这个世界上一样.
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瑞想破了头也不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被放了大假.却没有心情.
站在熟悉的天桥上回望,身后是熙熙攘攘的滚滚红尘.
关于理想,关于时间,关于爱情,关于静和一寸一寸冷去的希望之间不可言语的距离.
瑞落寞到了泛滥的极限.
他用手敲了敲自己的牙齿.它是真的.但是他的爱情呢?
他敲不到爱情的牙齿在哪里.可是怎么就被它咬伤了呢?
还是那么地不留痕迹.
夜里,翻来覆去的辗转.
到了固定的舞的节目的时间.
瑞扭开小小的无线电.
第一个听众说,他网恋了,可是他爱的人不爱他.他想去自杀.
第二个听众说,他爱上了一个大他十岁的女人.因为那女人非常有钱.
第三个听众说,她老公和她最好的姐妹搞在一起了.她生病时没力气睁眼.他们以为她睡着了.就在她床上空出来的地方亲热.
到处是无情,伤害,背叛,绝望.
……
舞只是安静地听着.
也许她知道他们并不需要帮忙,谁也帮不到他们,除了他们自己.
只是他们需要她的耳朵.
还有五分钟节目就要结束了.
导播转进一个女生的电话.
那女生的声音很熟悉.好象是瑞认识的,一下子又模糊了.
女生要求舞换上《其实你不懂我的心》做背景音乐.
舞照做.只有给她想要的氛围,她才会敞开心扉.
女孩长长地吸了一口气.
舞,谢你给我这个机会.
我讲个故事给你听.
我是个坏女孩.小时候因为亲眼目睹爸妈的争执,我对爱情和婚姻彻底失望.
我爸是个流氓,喝多了酒就不停的打我妈.妈身上从来没有一处好的地方.
到处是淤血.到处是青紫.
甚至在我十七岁高考的前一夜,因为妈为了给我补身体,动用了爸爸买酒的钱.
结果,妈惨遭毒打.
我不肯,上前护住妈.
我爸他没有人性,把我吊起来打.用的是自行车车胎的内里胶皮.
打的我惨叫.
我妈跪下来哀求他.被他一脚踢在小肚子上,当场休克.
女孩稍微停了停.听的出她是在极力掩饰自己的抽泣.
我哭喊着哀求我爸.我说别打了,放我条生路,放我下来,我马上离开这个家,再也不烦他.
只要他不打死我,我马上脱离他.我不和别人说我是他的女儿.
他打累了.放我下来.
然后,然后,然后……他不是人……他……
女孩好象说不下去了.
舞安静的等着她继续.
瑞也等着.
全市几百万在听节目的人都在等着.
不是同情,是震撼!
然后,他……
舞终于感觉到发生了什么.
一定是她那个禽兽爸爸做了对不起,伤害她至深的事情.
然后.他强暴了我.
女孩鼓起勇气.
瑞的眼圈猛地一下子红掉了.
在他睡着的时候,我杀了他.
我被送去教养.
六年.
后来减到四年.
我妈心力交瘁,被打的内伤一下子发作.没来不及等我出狱,抛下我,不管我了. 走了.
接着,沉默了好长一段时间.
空气好象静止了.
我出狱后,到处挨白眼.根本找不到工作.我高中没毕业,还坐过监.
这四年外面的变化好大.
我已经和这个社会脱节了.
我不能饿死.
为了我妈,我得好好活下去.
于是我假扮腿有残疾,整天在天桥上乞讨.
我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有什么丢人?我不偷不抢.
如果一直这样,也没什么.
可是你知道吗?
舞?
恩,我在听.你继续.舞应她.
我遇见了一个好人.他真的是个好人.
他只要看见我,就会给我钱.他看我的眼神是磊落的,疼惜的,没有嫌弃的成分.
他还要带我去治腿.
我以为他是个有钱人,就想骗他一笔.
就跟他去了他家.
他当我是家里人.
我和他生活了差不多一年.
这一年是我这一生最最最快乐甜蜜的时光.
前几天是我生日.
他还在你的节目为我点歌.喏,就是这首《其实你不懂我的心》.
瑞听到这里已经全部明白了.
这个女孩就是他寻遍千山万水的静!
他开始一遍又一遍再一遍的疯狂地拨电台的号码.
总是占线!
急的瑞一把把电话摔到地上.
电话机在地上滚了几滚,不肯停.
那么后来呢?
瑞听见舞在问那个女孩.
后来,他向我求婚.他说治好腿就娶我.治不好他也要娶我.
他说他要好好爱我,保护我,不肯给我受半点委屈.
那夜本来我是想给他的.
我有的不过我的身体而已.
可是他是高贵的男人.
我躺在他的肩膀假装睡着了.他怕惊醒我,动也不敢动.
他那么好的人.
我怎么可以再继续欺骗他?我根本就没有小儿麻痹.我一直骗他.
他一定恨极了我.
就是他不恨我.
我自己也不能原谅我自己.我那么自私,卑鄙,肮脏.
所以,我离开了他.
我没有和他告别.
我不想和他说再见.
他说,我们永不永不说再见.
我答应过他的.
瑞撕扯着自己的头发.
把脸贴在膝盖上.
万念俱灰.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
天!
现在我打这个电话,是想告诉他事情的真相.
告诉他别找我了.我是不会给他找到的.
我想亲口说他说一声对不起.
对不起,瑞,我不能爱你.
我爱不起你.
在你面前,我会觉得自己很卑微,很渺小,很坏,很坏.
然后电话断了.
静真的没有说再见.
节目应该结束了.
舞却临时决定加长五分钟.
她隐约期待着女孩的爱人打来电话.
她期待着.
座机摔坏了.不能用了.
瑞用手机再次拨号.
不通.
又拨.
忙音.
其实他根本没有话要说.
可是他只想打通这个电话.
听见舞在无线电里轻声的告诉收音机前听众,希望他们放下电话,把最后一个机会留给女孩所爱而不能爱不得爱不敢爱的人.
再拨.
嘟——竟然通了.
导播接进了他的电话.
舞的声音飘进他的耳朵.
我在等你.我知道是你.我们都在等你.
瑞不说话.
说点什么吧.舞征求地口气.
耳朵里飘来荡去的是《其实你不懂我的心》.
你说我象云,琢磨不定,其实,你不懂我的心你说我象梦,忽远又忽近,其实,你不懂我的心……
怕自己不能负担对你的真情所以不敢靠你太近你说要远行暗地里伤心不让你看见哭泣的眼睛……
瑞对着话筒,失声哭了起来.声音苍凉而悲怆.
一个人真正痛哭时,不但全心全意,而且连全身的力气都甩了出来.
瑞哭的象一匹受伤而绝望的狼.
身死和心死,都是同样悲哀的.
整个城市上空环绕着瑞的哭泣.
这时,窗外若无其事地下起了瓢泼大雨.
雨,越下越大.
雨水带着我们对爱情的失望,对青春的纪念,带着疼痛和伤害与时间共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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